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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温】传声(下)

*先更后改,或许也不改了




罗德岛的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这艘舰船也不只是一个医药公司的据点。

最开始棘刺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就和温蒂说明了:他要去战场上,所以一段时间内无法和她联系。泰拉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地方,而且它的领导者阿米娅也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帮助感染者不仅仅是药物开发和治疗这么简单,宏大的愿景背后由无数的琐事和问题构成。

温蒂从来没有见过厮杀的战场是什么样,也没有必要见识,地球上的生活十分平稳,她没有必要去参与到这些事情里。

一开始两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棘刺会提前和温蒂打好招呼,有时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然后回来之后一切照旧。棘刺有时候会挑一些出勤期间的事情讲一讲,他不是会讲故事的人,说的故事听起来干巴巴的,再惊险激情的场面都会索然无味。但是温蒂还是很乐意去听这些事情,它们与她隔着一层障壁,听起来不是很危险,而且也并非所有的外勤都是战斗。

这样的想法直到一次意外。

偶尔温蒂会投影到罗德岛,一个人在舰船上走一走,她站在走廊上,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到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黄水晶手链只负责将她投影到泰拉世界,没有绑定的距离限制。这就像一场奇妙的异界旅行一样。

她去医疗部准备继续听那几位鸟类医生讲的课程,最近一段时间医生们在研究一种真菌是否能抑制矿石病的并发症。她坐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白板上的公式,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医生们有些不安的站起来,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位见习医生冲进门大喊“紧急事故”。安静的医疗部突然陷入了嘈杂的混乱,温蒂跟在医生们身后听到她们说,似乎是外勤干员们为了救下一批感染者难民与佣兵队爆发了冲突。随后她看向现场,瞳孔骤然收缩。

空旷的大厅里摆满了简易床铺,许多医生忙碌着穿梭在伤员之中,大厅里充斥着伤员痛苦的呻吟和医疗干员的呼声,有人在分发乳胶手套,没有做好防护的干员被拉了回去,凯尔希和华法琳在人群中间指挥着现场的活动,她们都穿着全套的防护服。

触目惊心的源石从人的身上刺出来,挂着血肉和伤痕,留下了丑陋的伤疤。痛苦的血色充斥着温蒂的视线,她的呼吸变得粗重,她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矿石病患者”。

又有一些人闯进了大厅,输液架支了起来,罗德岛的行动干员也有不少人受伤,温蒂看到有人被放在手术车上推了出去,那个人的手臂呈现出怪异的角度,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躲避着伤员和医生,即使根本没有人能感觉到她。

温蒂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淹没在了混乱的人声中,但是还是被棘刺听到了。他惊讶的抬起头看到温蒂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满脸惊慌失措,他心里一沉,因为他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太适合出来:他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形状,身上满是被冷兵器划开的创口,血迹漫出来染红了绷带。

和他对峙的佣兵握着漫天飞舞的铁器,为了干掉对方棘刺不得不以伤换伤。对阿戈尔人来说这种伤势不算什么,问题是现在他的外表看起来非常可怕,感觉再没人管就要放几句遗言然后失血而死。

温蒂不知道这些,她现在快要哭出来了,吓得话都说不通畅:“你,你别死啊,你不要有事啊,有没有人来帮帮忙……”

棘刺解释了老半天才让她冷静下来,中途还被医疗干员拉去检查伤势,温蒂就在一旁一直跟着他,一眨眼就落下泪来。直到棘刺被安顿好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和温蒂继续说话。

“你出任务都会这么危险的吗?”温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投影非常不方便。

“其实这不算危险,阿戈尔人的身体素质很强,这些伤口只是看起来很可怕,都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棘刺耐心的给她解释。

“我见过最严重的也只有切菜切到手……我没见过这样的,你不怕疼吗?”

“……疼,但是我已经习惯了,没关系。”

温蒂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她现在还没有摆脱应激状态,这句话又让她想哭了。眼前的景象被眼泪折射而模糊,棘刺半靠在床上手上挂着输液针,绷带换了新的也能看到隐隐有血渗透出来。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温蒂,怕她哭得太狠了喘不上气。

“你之前出外勤也是这样?”

“这次是遇上了佣兵团,平时的任务不会这么危险。”

“你总是用这种,手段吗?”

“除非特殊我不会用这么激进的战斗方式,这种情况很少。”

棘刺放轻声音安慰着温蒂,他很少这么耐心的去回答别人的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让她不要再哭了,只能有问必答。他实在是不会说谎,温蒂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总是用这种以伤换伤的手段去战斗,似乎在他眼里自己的再生天赋也是一种可以被利用起来的手段。

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温蒂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在战场上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了生死,任何有利的条件都要利用起来,只要能活下去怎么样都可以。

等温蒂终于冷静下来之后她直直的看着棘刺:“下次你出任务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去。”

棘刺立刻摇头:“不行,你不应该接触到这些,你所生活的世界足够和平,这已经十分难得了,你没有必要牵扯进来。”

“事到如今你说这句话还有意义吗?”温蒂带着莫大的气势瞪着他,“我现在连罗德岛的动力机组都快摸索出可用图纸,每一个区域我都了如指掌,也见过了不下三位数的感染者,你现在告诉我‘没有必要牵扯进来’?”

“这两件事不一样。我们的战斗不是消灭怪物,而是和活生生的人去厮杀。”

“所以你之前和我说你的外勤没有那么多战斗是假的?”

棘刺噎了一下,温蒂抓到了机会,她往前迈了一步:“而且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你是罗德岛的战斗人员,虽然你有时候也会帮助罗德岛推进研究项目,但是你的大部分成果都是为了在战斗时效率更高!”

这下棘刺也无话可说了,但是他依旧坚持:“战场的残酷不是你能承受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那里有你。”温蒂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棘刺,我不想看着你在某一天突然消失,死在战场上,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去罗德岛外面的地方看看,我甚至都没办法碰到你!”

一开始温蒂只是觉得有一位另一个世界的朋友很有趣,她以为自己只要看看就会满足。但是人的欲望是无尽的。旁观已经无法满足她,为什么不能更近一步?

“你不用担心我,投影不会受到伤害。相信我,棘刺,我会调整我的心态,它们不会对我造成影响的,我在另一个世界,所以有很多的手段去规避伤害。我们可以先从简单一些的事件入手,你先带着我去旁观,让我试一试好吗?”温蒂放轻声音,“我不想就这么和你失去联系,相隔两个世界的关系……我不想断掉,我还没找到方法给你看看我这边的世界呢。”

棘刺沉默的看着她,他无法反驳温蒂,因为的确他也不想保持现状,他已经看到无数次温蒂的身体穿过墙壁,也有很多次两人只能虚做一个击掌的动作。

他只能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活在一个没有感染者和天灾的世界。”

“……但是我们的世界上依旧有战争,从未断绝。”温蒂说完这句话也沉默下来。

两人的聊天时常陷入沉默,不过双方似乎都没有尴尬的意思。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又有干员被安置在了病床上,医疗干员询问了一下棘刺的状态,又给他摘掉了输液管。外面的喧闹声基本消失,罗德岛有着相当的经验去应对突发事件,医疗部又重回安静。

最终棘刺还是不太情愿的点了头。温蒂回到现实世界,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果不其然发现脸上有好几道干了的泪痕,沙发也被沾湿了一大片。她洗了把脸收拾好东西丢进洗衣机,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眼,想着刚刚顶着这双眼睛瞪棘刺的场面她突然笑出了声。

她下了决心,之后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哭。

————


早上温蒂醒来的时候天气正好,天空中浮着一层薄薄的鱼鳞状云团,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束,不至于太刺眼。她迷迷糊糊的洗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外套都拿出来了才想起来今天她在放假,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生气的拍了拍脸,又把外套挂回了架子上。

以前她规划过自己的未来,从学校毕业后去研究所工作,在三年之内发布五篇论文,阶段性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小型项目的研究领头人。她想过自己最终的目的是能在科学的历史上再向前走一步,在这之前的时间都是铺垫和磨砺,旁人看来毫无乐趣可言,她倒是认为稳扎稳打才是正途。

但是命运总在冥冥之中指向了其他方向,她的声音传达到了遥远的远方,并且奇迹般地收到了回应。

日复一日的普通生活一去不复返,温蒂已经跟着棘刺一起走过泰拉的许多地方:她见过罗德岛接受了危机合约后在风蚀高地进行艰难的歼灭战,变异的术士全部融化在了火巨人的大剑下;卡西米尔的商业化无处不在,广告牌的光芒扭曲了自然的光芒,在腐朽中迎来转变的阵痛;废弃矿区的乌萨斯军队列阵前行,在编队制机械化的军队面前个人的力量再强都会被碾碎,军靴上总是涂满了雪水和血肉。

她的人生因此翻天覆地。


最开始只是一些护卫情报的普通任务,再到一些集体出战,后来在经历过数次战斗之后温蒂的战斗素养已经达到了标准线,在战术规划和情报分析中尤其突出,她对这一切的适应速度让棘刺都有些惊讶。

温蒂没有否认她是将泰拉世界当作了“游戏”,以此来调节自己的心态。就算她再想为感染者做点什么,但是由于时空上的距离,再加上她只是一个人,所以她很快就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将自己的心态拔高,放到了“玩家”的地位上,为大地上发生的故事而动情,但并不会真的为此而悲伤。

所以她才能走在战场上搜集情报、侦察敌情。她会蹲下身去查看一个重伤员是否还有呼吸,也会穿过视线死角检查是否有埋伏,走入满是爆炸的高危污染区去寻找通路。她的身体依旧素质平平,但她的意志已经变得足够坚挺。

当然,她也开始去健身房锻炼。没什么用,不过能给她一些心理安慰。

“博士又让你单守一路?”

温蒂刚进入泰拉就看到棘刺的刀精准的刺到了敌人的胸口,一击毙命。他身边没有队友,山道的前方全部都是人形畸变体和变异虫,她跨过石壁看到了另一边的战场上有成编制的小队正在作战。

“还行,这些家伙也不算难打,只是这些虫子太烦人了,炸掉一个爆出三四个。”棘刺抹了把脸,猛地一扫剑将地上的软虫荡开。

温蒂没多说什么,她立刻向前跑去,前方的山道上还有很多洞口和岔路,她穿过了茫茫的蠕动尸体虫海,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确认了附近石壁内没有伏兵后她又顺着石壁往前走侦查环境,内部并不是一片漆黑,石壁内部有许多天然形成的隧道和洞穴,是绝佳的隐藏点。

结果她还真的发现了不对劲,有一些隧道有着人工凿刻的痕迹,顺着路摸下去她发现了一团挤在一起的形状更加扭曲的畸变体,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源石和骨骼融合起来形成了怪异的外壳。

“棘刺,距离你的定位点直线距离五个单位的地方发现大量源石畸变体,我不确定它们是不是还有活性,但是小心点不要炸垮这段山崖。”

确认收到消息后她听到电锯的轰鸣声明显没那么频繁了,罗德岛的小队谨慎的避开了这块脆弱的土石结构。温蒂绕了个方向继续侦查,期间榴弹和箭矢落在她的脚下也没让她眨一下眼,爆炸虫在她身边裂成一滩虫群也没让她的脚步慢下半分。

“你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场面了啊。”棘刺收好武器,听到耳机里传来机械音的“任务完成”。

温蒂看了一眼满地的虫子尸骸,摇了摇头:“只要我告诉自己‘反正我碰不到’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不止,上一次你独自穿过废弃工厂,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我说过,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

“那是两个月前的话。你没事是最好的。”棘刺叹了口气,“最开始的时候我很担心你,我没法实时得知你的精神状态。”

“……所以那段时间你天天拉着我做化学研究?”温蒂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对。”棘刺承认了,“我多陪着你做点事情能帮你移开一些注意力。”

温蒂想起来那段时间她在加班后累得要死的状况下,又陪着棘刺一起蹲实验室的痛苦回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上班在实验室回家还要去实验室,差点把自己整的精神衰弱,以至于她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战场而是实验室。还有棘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化学方程式,每次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被爆炸吓醒,随后就看到一颗爆炸海胆头和一地鸡毛。

但是她又没法指责,最后只能掩面点点头:“嗯……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我不放心,隔着装置我最多只能听你睡觉的呼吸声。”棘刺叹了口气,“如果我也能过去就好了。”

“……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难道之前我睡着之后你就一直听着?”

“是的,我可以通过这个判断你有没有良好睡眠。”

温蒂感觉到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你难道不觉得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棘刺一脸认真的疑惑,温蒂这时候又恨自己只是个投影没法上手掐人了。

“我接受不了在我睡觉的时候有人一直听着,好像什么变态行为一样,我觉得不行!”

“可是我又没法碰到你,我只是听着而已。”

“那也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咳咳我先插一句,兄弟你刚刚耳麦又忘了关了,我给你手动调成单人频道了。”极境的声音从耳返中传出来,“然后我也觉得你的这个行为有点不对劲。”

棘刺满脸写着问号,“这是我表达关心和担忧的行为。”

“你不要认为你的行为随便什么人都能接受啊。”/”可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行为!”

棘刺一脸冷酷的陷入了沉思。

极境还在耳麦的另一端吵吵:“你先回来吧,集合的坐标我发你了。还有温蒂你能听到吗,不好意思他一直都是这样,我回去会好好教训我儿子的,所以你别生气——”

“我是你爹。”

“你这时候跟我较劲是吧!”

“放屁,是谁先动嘴的。”

“以后不许再这样做了听到了没有!”

总之,本次任务顺利完成。

————


第二天上午的会议室,当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博士详细的解释了接下来的任务。罗德岛得到了伊比利亚的默许,这份默许宽容到让人生疑,几乎是将整个海岸线都当做了无主之地。而现在罗德岛的任务就是先从建立起一个基站开始,这不算一个太难的任务,但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危险状况。按照凯尔希所说,伊比利亚的海岸上随处都可能隐藏着海嗣。

不过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要退出任务的意思,或许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想法,但是没有人不想回去看看那片土地。

棘刺申请了单人小组,博士本来是不太赞同干员单独进入伊比利亚执行任务,不过极境对博士保证所有人的声音都会清晰的出现在频道里,双人还是单人没有区别,最后还是让博士点头了。

极境知道温蒂的事情,在那天他看到棘刺指着空气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有一天听到棘刺似乎真的在和什么人说话,在询问和被当成小白鼠之后他也知道了这件事。为了棘刺的风评不至于变得更奇怪,他就负责起了外勤关麦的任务,虽然棘刺本人并不在乎。

海岸线上是没有生气的荒凉,海浪发出空洞的响声,天地之间一片寂静。棘刺和温蒂来到了一片破败的小镇里,断壁残垣仿佛静止的死物画面。

温蒂走在棘刺的前面,仗着自己是投影在前面探路。街道间的房间都已经倒塌,道路上满是各种砖石木板杂物。每一个路口温蒂都会提前检查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棘刺才会跟上。

“这里简直太安静了,连一点生气都没有,感觉像是所有人都凭空蒸发了一样。”温蒂从碎木板堆里走出来,“该说不愧是‘大静谧’吗。”

“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这件事留下的恐惧太过深刻,许多原本的伊比利亚人和阿戈尔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棘刺压低声音,翻过了一座倒塌的旧房子。

“难道伊比利亚官方真的没有人在研究原因吗?”

“谁知道,或许那些人真的已经被海嗣吓破了胆,就像那些深海教会一样开始信仰海神,信仰一团扭曲的腕足。”棘刺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掩饰讽刺。

“真可惜,”温蒂看着广场的石柱上依稀可见的纹路,“这些东西应该被保存下来。”

两人仔细勘察了整个地区,这座城镇大多建筑都是自然风化腐烂,已经几乎没有完好的房子。地势随着海岸线的远离上升,山顶上有一座荒废的教堂。原本白色的大理石已经开裂发黑,风声穿过教堂发出空洞的回响,今天不是个好天气,棘刺推开门的时候几乎没有光照进来。

拉特兰的教堂内部并没有想象中大量的彩绘玻璃窗,采光也很普通,现在看来只剩下沉寂的黑灰色。每一排椅子上都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石膏柱只剩下半截,布道台上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

“真是荒凉。”棘刺踢开一块碎石膏,所有的声音在教堂内都被放大滚出回音。

“这里好像没有照明用具?”温蒂看着周围。

“萨科塔人自己就是移动灯泡。”

温蒂一脸震惊:“难道教堂的所有光源都来自于天使头上的光环吗?”

“足够了,多余的光源甚至会显得太亮了而不和谐。”

“那要是萨科塔不在呢?”

“这不是正好?一片黑的教堂里只有萨科塔才能带来光明,常见的小把戏了。”

两人绕道大厅背后,地上散落着不少书页纸张,似乎有人想把它们带走但是没来得及。棘刺把这些书页都收拢起来,这些都是十分宝贵的资料。

“这些教堂似乎和我们的差不多。”温蒂看到一张书页上详细的叙述了战略地点图和小部队作战的必要性,“教宗护卫队和地区教皇,我之前在史书上看到过。”

“还有布道传教维持地区信仰。”棘刺随口提了一句,“以维护政治结构为主。”

“不过这里似乎没有作为婚礼见证的功能。”

棘刺听到这句话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什么?教堂还能拿来当婚礼的场地吗?”

温蒂解释了一下之后棘刺的表情依旧难以接受,拉特兰的萨科塔大多古板无趣,对天使来说信仰只是一种普通的文化,没有多崇高或尊贵,所以也不会有人去专门让萨科塔见证婚礼。

“听起来……你们将神明作为一种绝对的公证者。”

“这是神明的职责之一。”

棘刺把所有的书页都收拾好塞到包里,两人又回到了大厅,祭台上没有神像,只有拉特兰的徽记。它一直代表着那片国度看着下方的众生。

他看着那里发呆,温蒂没有去打扰他,两人并排站在台下,一个虚拟一个现实。

突然,棘刺的手移到了刀柄上:“不对,有海水的味道。”

“刚来的时候没有吗?”温蒂一下也紧张起来。

“没有。”

闻言温蒂立刻准备去教堂背后,但是还没等她跑起来,一道影子便已经出现在了门口。那是一团肌肉组织聚合体,上半身勉强能凑成人形,下面是一团混乱的触手,从门内源源不断地挤出来。这个生物的头部是一颗巨大的眼珠,另外有几根触须从眼睛上伸出来,末端长着嘴巴和耳朵。海水的味道骤然浓郁到令人窒息。

在它刚踏出门的时候棘刺的刀就已经挥了出去,却只撕开了一大片触手,它的速度比至高之术都要快。棘刺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遇上了打不过的对手,立刻准备转身离开这里,同时按了耳返上的紧急求助信号。

那颗巨大的眼珠转了转,随后突然死死的盯住了温蒂所在的位置,即使相隔着一个时空温蒂依旧感受到了一阵灵魂深处升起的恶寒。她没有犹豫也立刻开始向教堂外奔跑。

“能量……一团……怪异的……”

触须末端的嘴巴吐出了几个晦涩难懂的音节,听起来像是婴儿牙牙学语,但是极其沙哑的声音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刺耳,如果在现场的话甚至有可能被这声音重创精神。

腕足飞速的冲了出去,一部分朝着棘刺,另一部分很快就赶上了温蒂,它们在空中狂乱的挥舞着无法触碰到她,温蒂的视野里数不尽的触手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掉到了漩涡里。

棘刺没有回头,温蒂不会受到伤害,而只要她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去,他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能量……吃……?”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是第一次有生物能感受到温蒂的存在,虽然似乎它理解成了一团可以消化的营养物。

“……什么……说……我要知道。”

上半身的人形伸出手臂指向了棘刺,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它想知道这团能量,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无法吃掉。

大量的触手扭曲着聚在一起形成了棍棒和剑的形状,还有更多的触手想要束缚他的行动,棘刺就算剑术再精湛也比不过这些毫无章法的攻击,金色的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几条触手溃散成了原样,但是他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温蒂本来准备立刻离开这里,但是这个念头只出现了没几秒钟,她就惊恐的看到棘刺身上出现了大片的血渍,一把剑从他的身上贯穿而过,触手糅合成的武器锋利无比。

“不许走……”

大眼睛一直盯着温蒂所在的位置,恐怖一遍遍洗刷着她的全身。她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现在就离开的话那这只海嗣或许会立刻杀了棘刺,它因为好奇所以才没有下死手,她不敢赌。

棘刺咬着牙没有让剑脱手,血溅在了他的脸上,即使被控制了行动他的剑术动作依旧没有走形,每一剑都刺中要害。而海嗣的身形此时终于完全的出现,几乎塞满了三分之一个大厅。

“能量,吃,告诉我。”

海嗣的几根嘴巴同时发出了声音,高低不同的音调混合在一起,诡异恐怖的声音在教堂内反复回荡,足以磨损掉任何人的意志。棘刺的耳朵和眼睛也开始流血,他随意的在衣服上蹭了蹭防止视线遭到干扰,但是他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温蒂一直在干扰海嗣,她不停的跑动、翻滚,大团的触手被她吸引,打结团成一团,互相阻碍,棘刺那边的压力有所减少,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在这样高压的情况下,她没有发现手链正在发热、发出微弱的光芒。

罗德岛的工程部也没有查出来,这套通讯源石设备连接了双方的灵魂和精神,其中甚至包括,一方出现危险的时候的紧急对策。

骤然间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温蒂眼前炸开了一片白光,她感觉置身于空旷的宇宙中,所有的星光都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光迹,似乎只有一瞬间却又宛若永恒。众多的记忆翻滚而上几乎使人窒息,又在下一刻消散殆尽。

触手突然全部躁动起来,它们冲向了一个方向,却被炽热的源石能量逼退。温蒂落在地上,她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石砖地面的触感。

她进入了泰拉。

手链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内,随后光芒收敛,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了细小源石的内部,发出炽白的光。触手再次卷上,温蒂下意识地挥出手——最初她向棘刺学过如何操控源石技艺,结果当然是失败,此时此刻她的动作却出现了效果。几颗细小的源石飞了出去,如同超新星坍缩一样收缩、爆裂,瞬间源石内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几乎炸出了一个空洞。

一抹金色穿破了触手组成的墙,棘刺猛地冲了出来,他几乎全身都是血迹,毒液和血混合在一起像是绽放的花纹。他看到温蒂落在地上的时候便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趁着触手被源石的爆炸短暂的吓退的空隙,他一把揽住了温蒂向门口冲去。

“你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温蒂戴着手链的手上突然刺出了几块尖锐的结晶,她通过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源石技艺再次发动,又是几块源石结晶飞了出去,分散开炸出了一片真空墙,短暂的阻碍了海嗣的行动。

棘刺抱着她跳下了教堂门口的阶梯,两人滚落在地上,黑色的剑终于还是脱了手,棘刺飞快地确认了温蒂没有受伤后又站了起来向前迎着海嗣跑去,他对着温蒂大喊:“把教堂炸塌!”

源石的结晶开始顺着她的手臂蔓延而上,细碎的源石块已经长到了肩膀上,血液中仿佛有什么生命开始苏醒。温蒂控制着几块源石冲向了那几根承重柱,而这时候海嗣被它巨大的身躯妨碍,没有第一时间出门。

源石结晶的爆炸精度不高,四根承重柱只被炸断了两根,但是年久失修的教堂已经无法再承受激烈的战斗,大量的砖石玻璃劈头盖脸砸向了海嗣,砸断了它几乎三分之二的触手,那只巨大的眼睛被一根长杆扎了个对穿,它的视线再也无法聚焦,狂乱的晃动着。

一道流光划过,棘刺直接将海嗣的上半边人形劈成两半,大量的金色毒液暴雨般泼洒在它的断口上,抑制了它的再生活力。海嗣疯狂的挥动着每一个能动的器官,但是它的触手再也无法生长出来,失去连接的组织开始快速萎缩,最终它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棘刺举着剑,大口的喘着气,血顺着衣服滴落在地,直到海风的味道淡去。他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不自觉地向前倒下。

温蒂接住了他。

“我们赢了。”

她的声音还在发抖,源石依旧在蔓延,她的半张脸已经长出了结晶。棘刺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温蒂,每一个感官信号都在告诉他面前的人是真实的,不管是微热的体温、柔和的触感,还有她的头发拂过脸颊的瘙痒。

他慢慢的抬起手,环住了温蒂,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沾了一身的血迹,头发里满是尘土,皮肤上还有结晶,但是这时候温蒂也全都不在乎了。她紧紧的抱着他,能听到他缓慢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我终于能碰到你了。”棘刺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也很满足。他似乎是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没关系。”

手链上最后一颗源石微弱的闪着光,马上就要熄灭。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接触,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无数的感情涌上心头,最多的还是不舍,自从温蒂在医疗部那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哭过,这是第二次。

“你不要哭……”棘刺费力地抬起手帮她抹掉眼泪。“你之前说,你们的神明是公证者?”

“嗯。”

“那么我立誓,我一定会再次找到你和你见面。神明见证。”

“……我会一直等着你。”

“好,约好了。”

他的声音很开心,就像是真的做了什么牢不可破的誓言一样,就算声音已经微弱到只有耳语。

意识在渐渐的消散,在清醒的最后一刻,他感到环绕着他的温暖触感消失了。


温蒂猛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手腕上的那条手链,原本光洁明亮的银色链条已经变得锈迹斑斑,所有的源石都消失了。她抬起手,手链就已经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断成了三截。

她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梦境结束了。


————

春天的绿色再一次席卷了整个城市,开发区的规划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这里比之前更有了烟火气。

研究组组长宣布大家的课题报到了上面很快就能拨一笔经费下来,于是整个实验室都充满了欢呼声,还伴随着烧瓶被摔碎的声音和众人的惊叫大笑。

温蒂往后面的椅子上一靠伸了个懒腰,这个审批大家从去年就开始努力,现在终于有了成果,她也感到了久违的轻松。大家愉快的讨论着晚上该去哪里开一场庆功宴,这时候有个女同事凑了过来。

“温蒂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随意,大家决定吧,只要干净点就好。”温蒂笑着回复。

女同事转头对着远处的一群汉子们大吼:“听见没!路边摊烤串啤酒之类的全部pass掉啊!整点正经地方!”

无视了那群糙爷们的哀嚎,同事又转过头:“对了温蒂你要是有想带来的人也可以,她们几个都准备叫男朋友一起来,还有人要带着弟弟来的,反正上面有人报销。”

温蒂摇摇头:“我没有要带的人。”

“是吗?话说这么久了温蒂你真的不考虑找个男朋友吗?你这么可爱呀。”

“不用,我有要等的人。”

“是吗……啥???”同事拍案而起,“原来你有男朋友?”

温蒂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整个实验室都安静了一瞬间,然后是更大的喧闹声,一堆人凑上来想八卦,还有一部分人在安慰俩失魂落魄的可怜孩子。有人无聊的时候排了个名,温蒂是榜单里最迟找到男友的那一批,结果现在突然爆出的消息让人们都沸腾了。

温蒂捡了几个不重要的问题回复,满足了这堆吃瓜人的好奇心,等到人都散去之后她离开了实验室去取数据报告。走廊上的窗户送进了温暖的风,带来了一阵花香。


生活依旧普通,没有源石、感染者、罗德岛和战火,也没有棘刺再陪着她。

过去的记忆像一段真实的梦境,温蒂却坚信不疑,两人在残破的教堂下的誓言一定为神明所见证。

她不会放弃再见到他的机会,他也是一样。两个灵魂已经被连接在了一起,即使设备损坏也无法斩断这份缘分,发出的声音终有一天会被接收到。

她等待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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